2013年12月29日凌晨,广东警方重兵突袭陆丰市博社村。全副武装的三千多警力,封锁海陆空,实施集中清剿。
这场名为“雷霆扫毒”的行动,彻底清扫了这个20%的家庭涉毒的村庄,摧毁18个特大制贩毒犯罪团伙,抓捕网络成员182名,捣毁制毒工场77个,缴获冰毒近3吨。
地处粤东的海边小村博社,0.54平方公里,1万4千多人口。这个弹丸之地,如何一步步沦为“制毒第一村”?
除了涉毒传统,当地经济落后,就业空间少,和毒品的暴利成为最主要的经济驱动因素;村“两委”的废弛为制毒破除了最基本障碍;部分基层公职人员沦为保护伞,尤其是基层民警与制毒团伙勾结、通气则令这一犯罪在过去的几年屡打不绝。
2014年1月6日,广东陆丰甲西镇博社村,村道上常年堆积如山,曾占去一半路面的垃圾已被清理干净。
在过去的几年间,这些垃圾的变化代表着这个村庄乃至整个陆丰地区制毒“风向”的变化。
2012年,垃圾里遍布某含麻黄碱的感冒药药盒和胶囊壳,全国各地的此种感冒药纷纷流入这里,这种零售价10元/盒的感冒药,最高被炒到过40元/盒,广东各地药店一度无药可进。
而随后,新的制毒品垃圾代替了药盒和胶囊壳。
如今,改变的不仅是垃圾堆。新博社村“两委”办公楼的建筑工地一派繁忙,村“两委”十多年无办公场所的历史即将结束。村道两旁的墙上和电线杆上,到处张贴着陆丰市公安局关于严厉打击毒品犯罪活动的通告,以及诸如“铲除毒品祸害,造福子孙后代”等禁毒标语。
去年底的“雷霆扫毒”行动后,当地政府正在从各个方面改造这个“毒村”,引其回归正道。
一个村庄3吨冰毒
3000多警力陆海空合围,两小时清剿近200犯罪嫌疑人
2013年12月29日凌晨4时,月光下的博社村一片静谧。
几声犬吠打破了宁静,在随后不到3分钟的时间里,急促的脚步声遍及全村,数千名全副武装的武警、特警已严密封锁博社村每条巷道、路口,并将制毒团伙的房子团团围住。直升机在空中盘旋轰鸣,边防快艇也在海边集结封堵。
广东警方的“雷霆扫毒”行动正式收网。此次行动共投入3000多公安、武警和边防警力,分别从汕头、惠州、梅州、河源市异地调遣,分为109个抓捕小组,对博社村展开海陆空全面围堵、清剿。
清剿行动从凌晨4点开始,持续2个小时,警方抓获18个特大制贩毒犯罪团伙,包括博社村制贩毒“开山元”等在内的182名犯罪嫌疑人,缴获冰毒近三吨。
新闻发布会上,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少波说,“这是我省有史以来,打击毒品犯罪用兵规模最大,抓捕对象最多,打击震慑效果最好的一次标志性的经典战例。”
广东警方的通报说,近三年,陆丰冰毒占全国的份额已经超过三分之一,在陆丰“三甲地区”(甲子镇、甲西镇和甲东镇)涉毒第一大村——博社村,20%的家庭直接或间接参与制贩毒,已经形成“家族式运作,产业化经营,地方性防护”的局面。
究竟是什么样的制毒村庄,需要警方动用这么大力量来缉毒?
两成家庭参与制毒
村民剥感冒药胶囊,一个月收入过万元;将麻黄草剪切成两三厘米长,一天收入少则300元多则600元
1月6日正午,在离海边不过2.5公里的博社村,可以闻到海的咸味。但过去的几年中,由于提炼麻黄素,整个村庄都常年笼罩在一股化学药品气味中。
在博社村村口的垃圾堆放处,当年还曾立过一个落款为“村委会”告示牌,写着“严禁乱倒制毒垃圾!”
进村的村道两侧,林立着约两百栋新建的四五层小楼,外表装饰极为豪华。而在村子的西南,则和其他粤东村庄无异,是挨得密密麻麻古朴老宅。
豪宅大多大门紧闭。面对记者的登门询问,村民几乎都一脸警惕地立刻关闭大门,而路遇的村民们也大都摆摆手,默默走开。
上了年纪的村民告诉新京报记者,整个博社村都姓蔡,是一个老祖宗,迁自福建莆田,原本四房,三房早年外迁,村里只剩下大房、二房和四房三个家族,各房之内走得比较近。
64岁村民老蔡说,村里大房势力最大,这次涉毒被抓的人员中,也以大房的家族为主。
目前,当地警方仍在深挖此案,相关案情尚未对外披露。但根据陆丰政法系统的信息,“三甲地区”制造冰毒的技术最初由台湾传入,工艺不断演进,从繁到简,成本越来越低。
一位陆丰政法系统的官员告诉新京报记者,目前的制毒技术比起上世纪90年代末简单、易操作许多,一般村民也可掌握。十几年前,一个制毒“技术骨干”后面跟着三四个贩毒团伙,而最近几年每个贩毒团伙都有自己的制毒人员。
“上世纪90年代末,主要是购买麻黄碱提炼冰毒;到2012年上半年,村民开始大量购买某些含有麻黄碱的感冒药提炼。”陆丰市禁毒办主任林春家介绍。
在老蔡的记忆中,2012年前后,村中的垃圾堆边,开始出现感冒药的胶囊壳和药盒,“成堆成堆的”。
林春家说,成本上涨,加之相关药品被严管后,制毒者转为大量收购麻黄草。一位当地药商介绍,麻黄草是一种含麻黄素的常用药材,提炼出麻黄碱后可制造冰毒。
老蔡说,当时各地车牌的卡车涌入村庄,整车整车地拉麻黄草,“有时直接卸在进村的路边”。
前述政法系统官员介绍,在博社村制毒的整个链条中,提炼冰毒的最后环节,一般由极少数骨干完成,而前期低端的工序,如搬卸、剥壳、剪切、脱水,则交由村民完成。
此前,广东媒体披露,村里的小孩剥感冒药胶囊,一个月收入过万元;将麻黄草剪切成两三厘米长,一天少则300元多则600元。
“而一个壮劳力种地的月收入,不过1000多元。”前述政法系统官员说。这也成为村里两成家庭参与制毒的原因。
“但这种‘好事’,不是随便谁都能干的。”老蔡说,老板只交给熟悉或者有血缘关系的家族成员。
基层干部成“保护伞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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