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秀的家在中缅边境,一个曾经毒品、枪支和艾滋病泛滥的寨子。
他的父亲不管家,流浪在缅甸长达12年;
他的两个妹妹疑似被拐卖常年没有音讯;
他的哥哥因为毒品和艾滋病死在家中;
他的嫂子正受着艾滋病和精神病的折磨;
他的3岁的侄子很可能是HIV携带者;
他的母亲瘫痪在床;
他自己,曾经在烦闷和引诱下沾上毒品;
……
3年前,他把瘫痪的母亲从云南深山接到东莞的出租屋里,独自照顾达3年之久,同事说,杨秀给母亲梳头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画面。
1月18日,杨秀挥刀砍向母亲后,割开了自己的动脉。
上周,东莞市检察院因其孝顺、贫困导致精神崩溃、未造成严重后果等原因,决定不予起诉。
这是一个千疮百孔的边境家庭的故事。这是一个关于毒品、伤痕、贫困和绝望的故事。
在那个远离经济文明中心的村庄,社区和家庭的观念淡漠,死亡变得平常,无望和麻木成了生活的常态。杨秀想过逃离,他甚至背起老母逃离。然而,终究无处可逃。
前日深夜,在电话那头,杨秀依旧少言寡语:“老乡,你问的那个我不太会说,我们这些人的苦痛,你不会懂的。”
母亲出去了,杨秀的侄女和侄子在破败不堪的家里相依为命。摄影: 段玉良
在村口,一个老人找记者要钱,他说实在受不了毒瘾需要钱去买毒品吸几口。
受伤的村庄
土路是新的、村舍也是新的,但随便走进一家,里面家具、陈设的简陋和破旧与外表形成强烈反差,路上有烟瘾犯了的老人在四处张望……
“你给我两块钱好不好?我太想吃了,两小块就行了!”4月5日,在德宏州盈江县平原镇富联村的弄贯寨子,一个70多岁的老人向记者伸出手哀求,他脸鼻通红、不停打哈欠——毒瘾犯了。在这里,两块钱也许够他买到四分之一片小马(麻古,一种加工后的冰毒片剂)。
盈江乃至德宏历来都是赫赫有名的“云土”之乡,是全国遭受毒品危害最早、最为严重之地。多年来,德宏州缴获毒品数量占到了全省缴获量的三分之一,占全国缴获量的四分之一。吸毒人员数万,在全省16个州市中最多,农村、城市、农民、机关干部、未成年学生无所不包。
大盈江畔的平原镇不是平原,山地不少。中心名为小平原的是盈江县城,属于山间小盆地(俗称“坝子”)。弄贯寨子即在这些山地的腰间,212人的寨子,在册吸毒人员20多名,占了10%。
杨秀(化名)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村庄。
初进村庄,你会发现,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,土路是新的、村舍也是新的。然而随便走进一家,里面家具、陈设的简陋和陈旧与外表形成强烈反差。路上有烟瘾犯了的老人在四处张望,晚归的人们会毫不忌讳地打量你这个外乡人,每一扇门后似乎都有一双窥探的眼睛。
50多户的村庄,除了20多名吸毒者,这里还有数名艾滋病患者、数名精神病患者。
“房子是盈江‘8·10’‘3·10’两次地震后政府拨款盖的”,富联村委会副主任李桂兰道出原委。在此前,这个人均年收入3000多元的寨子里还有很多木柴搭的篱笆房。杨秀的家里有两间水泥新房,除两张床、一架老旧的电视机外,几乎没什么家具。走进去,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,卧室的床上、地上都散乱地堆满了脏衣服、纸箱、鞋子。现在这里住着杨秀的嫂子和她的一对儿女。丈夫死后,这个患有艾滋病的女人就疯了。发病时 “吃喝拉撒睡都在她的被窝里”,病情稳定时,她也会为了一口饭出去做工。
11岁的阿香(化名)正蹲在院子里洗碗,冷水怎么也涮不净碗上的油腻。这是周末,她刚从山下的寄宿学校回家。妈妈照例又丢了一堆脏碗给她然后不知去向,“可能是帮人砍甘蔗去了,要去好几天。”她说。
“这是我小叔?!我小叔怎么变这么老了,他走时年轻了年轻!”看到记者手机上杨秀的图片,阿香惊讶不已。几天前,她从李桂兰那儿听到了小叔的事情,她说自己“难受了难受……”
墙角边的两块老腊肉已经发臭,阿香不知道是否该扔出去。她麻利地在灶炉里点燃柴火,放上还沾着污垢的大铁锅,打上一瓢水,撕了几片大包菜丢进去。一碗饭、一锅没有油盐的包菜,就是她和3岁弟弟的晚餐。
对话“弑母孝子”:不想让我妈跟着我遭罪(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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