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日前,首都互联网协会再次大规模招募网络志愿者,专门举报网上不良信息。目前,这支特殊的“兼职队伍”已达3000人,之所以说特殊,是因为他们负责监控举报的信息大多涉黄,他们为什么要加盟这样一份特殊的志愿工作?这一切又会对他们本人的日常生活产生怎样的影响?北京青年报记者对这些志愿者进行了调查。”
干了8年志愿者 “鉴黄”为保护未成年人
在某机关做行政工作的叶痕(化名)最近有些清闲,因为净网行动开始一个多月后,网络不良信息大幅度减少,31岁的他说起话来带着机关干部的成熟和稳重。他坦言此轮网络扫黄力度挺大,以前他下班后的业余生活中,经常刻意去找一些不良网站,但现在“还真不好找”。
2005年,还在大学学习法学专业的他看到北京网络媒体协会(首都互联网协会的前身)招募网络监督志愿者的公告,他写了一篇对当前网络文化的认识和感受提交上去,一年后他收到通知,正式成为了网络监督志愿者,这一干就是8年。
说起当初成为志愿者的原因,叶痕说自己爱玩游戏,经常突然弹出一个小窗口,里面是赤裸裸的人体照片或者带有声音的色情动画。他坦言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,看到后没什么大不了的,身边也没有人因为看过这些就受到明显伤害,但他更在意可能的伤害,“你怎么保证未成年人不会看到?”他认为自己的正义感和责任感也许比别人多一点,而且每个人愿意为自己想做的事情付出的努力程度不一样,“就像很多人喜欢动物,但不是所有人都会投身动物保护组织一样”。在他看来,这和加入其他任何志愿者组织没多大区别,只是“涉及色情,多一些猎奇吧”。
两年后,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的姚远(化名)也加入了这支队伍,上学时拿过网络竞赛奖的他更多从网络安全角度考虑,他遇到过由于浏览色情信息而感染了挂在那些网页上的病毒,造成网络游戏账号被盗、网银被盗、电脑瘫痪的例子。他发现几乎每个色情网站都有木马,影响上网安全,这些危害不是潜移默化的,是实实在在的,必须清理。
不敢在办公室“鉴黄” 也不让女友帮忙
刚入行的叶痕,坦言自己是摸着石头过河,有关部门希望他们每月能完成不少于25条不良信息的举报,这让刚入行的他颇感吃力,只靠随机发现可能完不成任务。
没有专门培训,提高全靠悟性。搜索引擎成了他的得力帮手,他通过搜索引擎设置诸如“露点”、“走光”、“激情”等关键词,随着色情内容越来越难找,关键词词库也在不断增加。
搜出的色情画面,经常让叶痕颇为尴尬,所以他从不在办公室做这件事,而是在家里,周围没人的时候做。
虽然叶痕认为自己从事的事业很正义,但他没有告诉过自己的父母,“你自己生活的所有内容都会汇报父母吗?没必要啊。”后来女朋友知道了他干这个事情,也比较担心,主要是怕因为举报遭到报复打击,也怕看多了不良信息受到坏影响。他不得不和女朋友解释,举报工作有规范的程序,“看多了没什么感觉了,不会说发现一个色情的盯着看半天,发现就很快按流程举报。”但做这些时,他还是会避开女朋友,“毕竟是不良信息”。
姚远因为这项事业,在和朋友的日常相处中,也有过尴尬的时候,有朋友质问,“我们年轻男性看色情网站是正常需求,你举报了让我看啥?”还有人犀利地质问他,“你不看吗,为啥还举报?”姚远说自己不会理会这种歪理,“自己看去呗,别在公开空间里传播。不要求所有人理解,只要认定自己的事业是正义的就行。”还有朋友会跟姚远开玩笑说,“你因为这个比别人知道的网址更多了,私藏了吧,给我们分享分享呗。”他觉得这是年轻男生的正常玩笑,可能带点低级趣味,但也一笑而过,不会辩驳。
和朋友们略带恶趣味的玩笑不同,网上谩骂的更多,姚远说自己看过这些言论,“生闷气完全没必要,哪辩得清楚,你辩赢一两个人又有什么意义。他骂他的,我做我的。”
对干露露这样的“擦边球”只能干着急
叶痕说,按照规定,举报的条数,“是你举报之后被有关部门认定确实是不良信息才算数,”这就要求他们除了加大举报数量外,还要提高命中率,“说白了就是对到底算不算色情判断要准一些”。目前并没有对色情信息的明确界定标准,实践中基本凭借个人认知来判断。
叶痕刚开始有过多次被驳回的经历,他认为“已经很黄了”却没被认定,他总结的原因是它们没“赤裸裸地露点”。他的经验是集中精力找极端的,放过游走在边缘地带的,“比如露点,有些掩盖的就是打擦边球,重点找那些全部暴露得赤裸裸的”。另一个是图文并茂,他认为文字可能有暧昧,色情图片判断起来相对容易些,他举报的八成是图片。
姚远的经验也是重点找“露点”的,按这个标准,他没有举报过一些社会炒作热点,“热点炒作事件都有团队幕后负责,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擦边球”,比如,他认为干露露虽然有伤风化,但不违规,“人家专门炒作,会巧妙规避的,”对于这类擦边球,他也没辙,“看多了只当笑话看”。
叶痕说自己现在举报的命中率起码在95%以上。姚远第一年举报命中率只有六成,现在则接近百分之百,他的经验也是先举报特别露骨的,但困惑就是在缺乏明确标准的情况下,这样往往会让一些打擦边球的不良信息成为漏网之鱼。
色情信息愈发隐蔽 工作方式需改进
这几年网络发展速度加快,个人空间、论坛、博客,处处都有它们的渗透。叶痕很忙,搜到一个色情网页后,往往会发现包含其他色情网址的链接,顺藤摸瓜,每次都能举报一长串。另外,一些网页的留言中也经常贴有一个网址,“什么都不说,就一个网址,但都是年轻男性,你懂的。点进去八成是个黄色网站。”对色情网站的研究,让他能更加得心应手地进行举报。和刚开始每个月完成25条举报量都有困难不同,2009年时他举报了2000多条,之后的几年里,每年都有1000多条。叶痕坦言,“都是这个年龄嘛,相对更明白怎么能搜到黄色网址,周围人也会说起啊。”
过去这几年,姚远每年也举报1000多条。在姚远举报的不良信息中,门户网站中的黄色信息占2/3,“因为都是分散在不同地方,一个就是一条举报,而色情网站,一整个网站虽然包含海量色情信息,也只算一条举报。”
举报了8年色情信息,互联网也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,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叶痕和姚远们孜孜不倦的努力,并没能完全消灭网络色情,网络色情信息经过变种,有了新的发展,这让叶痕忧心忡忡,“我亲身感受到的,现在通过QQ、微信等网络工具招嫖的很多,而且随着对实体色情业打击力度加大,网络色情也越来越隐蔽,查起来越来越难。”另外,有的人通过微信朋友圈等方式发色情内容,和QQ招嫖一样,这类封闭的通讯工具,无法通过搜索引擎来查到,他们的基本工作方式失效了,这更加凸显了一个叶痕早已意识到的矛盾,“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啊。”他们呼吁加大人力的同时,着手研究应对新形势的措施。
文/本报记者 李泽伟